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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的老同学(学生)、新闻界我的老战友、老同事,为我从事新闻工作50年开纪念会。同志们说了发自内心的话。我感谢同志们给一个新闻老兵的深情厚谊;同时,也感到惭愧。我的惭愧不是开纪念会才有的,而是在解放战争时期就有了。那时候,我去采访起义的高树勋将军,采访被俘的马法五将军,采访同国民党展开争夺战的战友们。我工作之余颇有一点刺痛,就是在抗日战争八年期间,我念书太少,坐下来思考问题的时间少。到了解放战争和以后的全国解放,担负中央级报纸的报道责任时,感到了自己后劲不足,才疏学浅,常常悔恨未能充分利用太行山八年抗战时间,把自己的脑袋多充实一点儿。吃后悔药是没有用的。自己多少还有点不甘落后的劲儿,在实践中尽最大努力去掌握形势,体会政策,尽可能多地发挥作用。记得高树勋将军邯郸起义后跟党中央商量,要给蒋介石发一个电报,陈述他对时局的看法。组织上让我起草这份电报,字数为2500字,要用高树勋的语言,有点官腔官调,也要用一些古文。给我三天时间。我不知深浅,头一天在古文上咬文嚼字。我虽然念过两年古文,到现在只记得一些孔孟的“语录”,但一参加革命把古文给打倒了,现在要学古、用古,就是“古”不上来。当时,朱穆之、陈希玉和我住一间屋子,我同他们商量,到底该怎么写?他们说,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反正是装腔拿调就是了。这时我想,如果我小的时候用点功,肚子里头要有100篇古文,现在就不会太吃力了。但毕竟还是有一点古文底子,就使劲往里面抠。最后,通电写成了,延安新华社一字不改发出来了,还登在《解放日报》、《新华日报》重要位置上。高将军见我说,你给我代写的通电,够味,我很满意。听了这话,我心里并不是味儿。这时我认识到,一个不会充分利用时间学习的人,不会有多大出息,至少会遇到许多的烦恼。我50年没离开新闻事业,没离开写东西。虽然主要的时间是做的领导工作,做夜班工作,做编报工作,写的大多是社论、评论,但也常常忙里偷闲,下去跑一些地方,匆匆写点东西。1980年代过去了几年,出了5本书,太可怜了。应该不是5本,而是10本、20本。这不是作为一个新闻老兵的忏悔,而是向我们年轻的朋友们,向我们中年的同志们提出的一点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一点外交辞令的忠告。我是相信人的能力需自觉开发的。一个人,一生应该是灿烂的一生。生命是要人自觉去开发的。灿烂的一生需要非常雄厚的基础,基础是在尽可能不浪费时间的情况下一点一点打下的。基础打得越牢,自己就越能够掌握主动,就能够在形势变化的瞬间起飞,说不定能够成为像范长江那样名扬四海的名记者。我对自己的评价是:没有把自己开发出来,是个平庸之辈。希望大家以我为鉴得到一点启发。我的结论是一个人要在正确理论指导下,掌握一点安排自己命运的自主权。要探索开发自己的能量(包括潜能)的各种方案。逆境、困难、牺牲不可怕,可怕的是因循苟安,无所作为,不求上一个又一个的人生阶梯,突破一道又一道的人生难关。在我50年的工作中,有深深感触的还有以下几点:我能够50年坚持从新闻岗位上走过来,应该感谢最初领我走上新闻岗位的前辈们,包括党组织的同志,包括新闻界的老前辈。从党组织来说,1935年我在天津汇文中学上高中时候,就与党组织有了联系,我能够有面向社会、研究社会、探索社会问题这点勇气、这点思想,是跟党的启示分不开的。我参加了党领导的救亡活动,参加了社会教育活动和各种学生运动。天津的“一二·九”运动我也参加了。我对于红军,对于党,对于毛泽东、朱德,对于真理掌握在共产党人手中有了认识。一个人的一生的贡献,就是要为人类做出自己的牺牲。这一思想,使我在一生中受用不尽。虽然我读书不多,但我成为天津党组织和群众运动的一个积极分子。从此奠定了我50年工作的基础。这些同志有的还健在,如程宏毅同志、姚大衡同志、王健同志、纪波同志等,人数不多,但当时我们在天津是一个敢想敢干敢闯敢拼的集体。天津党组织的教育,同学的互相帮助,使我在1936年确定了自己的方向、道路的目标,并一生为之奋斗。我要记住两个人,是他们把我领进新闻界的。一个是罗隆基先生,当时他在天津主持笔政,每天为《益世报》写社论。他的社论有抗日的激情,有反抗敌人的呼号。1936年敌人曾放出风来说,如果他每个星期仍然去天津的青年会演讲,就要暗杀他。听到这个消息,我每个礼拜都要去青年会,看罗先生是不是还去演讲,看敌人是不是要暗杀他,看暗杀他时我能不能助罗先生一臂之力。他写的抗日的社论,宣传正义。我认为,这样的人是可以作为我的榜样的。另一位是《益世报》社会服务版的主编吴秋尘先生。我要做一个新闻记者的要求是向他提出来的。接到我的信,他找我去。当时吴先生并不信任我,但还是接见了我,鼓励我试一试。我写好以后,发表第一篇通讯的时候,他加了编者按,肯定了我写的东西。吴先生是我最早的新闻老师。他曾带我去看了“粥厂”。去看时,我想,“慈善”家会给穷人喝粥,穷人可以苟延生命,总比倒毙街头好一些。但到里面一了解,发现那里面有很大的剥削:“慈善”家给粥里掺大量的水,还掺了沙子,使我看到了“慈善事业”里面也有一点伪善性。吴先生说:“你应该写一篇”。以后,吴先生经常鼓励我,要我多写文章。他说:“现在多写,是为了给将来写好打基础。你写的东西我很喜欢,因为没有旧记者的味道,笔调清新。”后来,日本人通缉我,党组织把我介绍给北平的“民族解放先锋队”,我走了,来不及同吴先生告别。前几年,我去天津,《天津日报》研究《益世报》报史的同志告诉我,因在日本占领时期《益世报》有些问题,跟吴秋尘有多大关系似乎也没弄清楚。新中国成立后,他在北京一所中学任教,后来被打成了“右派”,送到东北劳动,死在东北。说明我50年新闻工作的历史的时候,我不能不提到这两位先生,他们都被打成“右派”,不管怎样,我不能忘掉历史,忘掉影响自己成长的前辈。我永远怀着对他们的感谢和敬意。在我50年的新闻工作中,起重要影响的人物是我在1930年代就认识了革命前辈薄一波同志。1936年我到了太原,薄一波同志当时是党的负责人,他是代表党同阎锡山合作主持山西抗日运动的,也是“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的领导人。他是一位老革命。他的传奇式的革命生涯,他的原则性与灵活性的统一,他的领导艺术,我很敬佩。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他的办公室。我和我的战友纪雨秀同志一块去见他。他第一句话就问我:“你是CP(即共产党)还是CY(共青团)?”我说:“我是相信真理愿意为真理奋斗的人。”听了我的回答,他笑了起来,然后他就谈到我的名字,说:你的名字“安”字是原来的,“钢”是后改的。我说:“是。”他问我原名叫什么,我说叫安正元。他说你的名字“钢”,对山西的上层人士有刺激作用。确实,我是读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以后,把“安正元”改成“安钢”的。一波同志说:这个“钢”俄语读音为“斯大林”。“斯大林”就是“钢”。有的人知道你的名字的背景,会引起人们对你的不必要的注意,这样不利。他就把“钢”字改成了“岗”。就是我现在的名字。我曾问一波同志:“阎锡山能不能抗战到底?”他说:“听其言,观其行。从现在看,出于各种利害的考虑,他愿意抗日,我们跟他合作抗日。但不能保证他能和我们合作多久,时间是算不出来的。”纪雨秀同志问他:“抗战是持久战。大概能战到什么时候?”一波同志笑了笑,说:“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算命先生,我们能够算到最后的胜利属于我们,但不能算到什么时候战争能够结束。”刚到太原,我是在“民众训练团”的一队(这个团共五个队)。一队都是平津来的大学生,分两部分人,“民先队”和进步青年,这是大多数。另一伙人是“蓝衣社”的。由于生活很苦,蓝衣社的大多是公子哥儿,坚持不住,大部分人很快就走了。这就形成了我们党的和民先队的优势。当年的老大哥、老战友有刘有光、王鹤峰、严佑民等同志,都是老革命。刘有光是一队的工作员,我们彼此关系很好,我当时也是民先队的负责人。一天晚上,我睡着了,有人小声叫我,我起来一看是刘有光。他告诉我:宋哲元逮捕你的通缉令已到了太原。一波同志要我转告你,山西会保护你的,你知道就是了。听了这话,我没有任何不安,我相信在山西有党,有民先队,有好的形势,宋哲元的通缉令是不会发生效力的。这件事发生在1937年初。我要讲一讲50年来我的过失。我个人没有犯过政治错误,但我确实感到在几件事上有着教训。在“左”的路线下,一个人能不能顶住“左”,能不能对错误倾向有点警觉。这是对一个人政治品质的考验。我经过几次考验:在整风运动中,我在张磐石同志的领导下,我们的整风运动没有搞当时流行的“左”的残酷斗争那一套,团结了同志,这是好的。但是,为了对付上面的“指标”还是用了一些“左”的办法,而且是可笑的。比如,内战一开始,我跟随刘邓大军从太行山下到平汉前线,连我一起是三个人,这就是晋冀鲁豫前线总分社,我是新华社的特派记者,张连德同志是报务员。在整风运动中,有人给张连德同志写了一份“爱护材料”(这是一个被打成“特务”的人被逼不过,胡乱瞎编的“材料”)。这份“爱护材料”转到我们整风班。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件事,但因在运动火头上,对上边要有个交代。知道是好人受连累,不能采取其他地方“残酷斗争”的办法,但为了给上边交账,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大家想办法,有人想出了一个“选举特务”的“对策”,大家选举张连德同志为“特务”。连德知道是逢场作戏,但对为什么选他,是不服气的。解放战争时,我奉命到前线,就带上连德去发报,我选他是因为他是可靠的好同志,又是业务上的好手。他问我:“我的‘特务’帽子怎么办?”我说“我心里有数,历史会证明你是好同志。”我们两人合作得很好,我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时间越长,我越敬重他。他是多面手,业余爱好很多。他每天要工作十五六个小时。后来成了跑司令部写战报的优秀记者。这么一个同志,当时用应付“左”而不能不用“形左”的办法交了账。这件事情,是做得不对的。它至少使连德的心受了委屈,我向他道了歉。整风班没有残酷斗争,但一切“左”的表现,我都负责。我们自己没整一个人,但外来的“爱护材料”很是厉害,我们不能够到各地调查,没有办法。对人的政治问题,由整风班“审干小组”负责,凡是有“爱护材料”来的,“审干小组”都要处理。“文革”后才知道,对有的同志“爱护材料”,都放在本人档案里。抗战胜利了,前方要人,整风班不整了,大家都去了前线和后方,大批干部南下了,很多档案里夹有“爱护材料”的同志到前方开展工作,都担任了领导。“文革”中,一翻档案,夹有“爱护材料”的这些同志挨了整。天天有人找我做调查,这时我才知道这件事。凡是找我证明的,我都根据所了解的情况,为同志们做了结论,说明“爱护材料”是假的,都是逼出来的。受冤枉的同志都是好同志。我愿意借此机会向这些受委屈的同志表示我的歉意。反右的时候,我在中国人民大学担任新闻系主任,也是系党总支委员。许多同志响应党的号召,积极参加“鸣放”,在“鸣放”时,争相发表意见,大家的意见我看都是正确的。响应党的号召对党提意见(有的不过说了一两句支部书记的缺点这类的话),是大好事。即使不准确,也应该允许和欢迎。可是很多好同志因为提意见而被打成了“右派”。尽管开会确定“右派”的时候,我尽可能地保护一些同志。但是,我却没能使一些同志幸免于难。当时最坏的是上级定指标,搞攀比,一刀切。我们当时应该顶住并向上反映情况,据理力争,实事求是。我们不搞运动,不去攀比,情况就会好得多了,我们没能做到。在大气候下新闻系是个目标,躲不过去。对此,我作为系主任,保护好人失职,应负一定责任。我要再一次向这些同志道歉。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还没有提出拨乱反正的时候,一些被打成“右派”的同志向我提出各自的问题,我根据事实,协助党组织为摘掉他们的“右派”帽子做了我应做的工作。今天,在座的有陈敏同志。她是我们新闻系的同学,是一位热心肠的好同志。当时受了冤屈。她是一位从小参加革命的同志。新中国成立前,她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是个很活跃的地下党员;在新闻系上学的时候,依然很活跃。因为活跃,惹得个别人不高兴。凡是受冤枉的人都受到飞来的横祸,祸根在领导的“左”倾错误。记得一次我去济南,在火车站看到了陈敏同志,她可能是去下放劳动。我当时很矛盾,作为师生,我们应该打招呼,我也打算把我的看法说给她,也想了解她的遭遇。当时不知道她看到我没有,一闪而过。我终于没鼓起勇气同她说话。我看见她身边有好几个人,怕给她带来麻烦,同时也怕给我自己惹来麻烦。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留下阴影。一个献身于自己所信仰的真理的老党员懦弱了!这种懦弱行为引起我内心的不安。正因如此,三中全会后,当有摘掉“右派”帽子的可能时,我就下决心为我们新闻系中受到“右派”这种错误待遇的同志们平反。说到当时的反右派,我认为不完全是新闻系党总支的错误。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造成许多错误,这不仅是一个基层组织的问题,而是党的问题。当然,处在各级领导岗位的干部,在执行错误决定的时候,是可以减少错误或者不犯错误的。不是有的部门就没有打一个“右派”吗?共产党员之所以是共产党员,就是因为他的头脑里有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者应当有无畏无私的革命精神。盲目执行一切决定,不是真正的马列主义者。做一个共产党员,要随时随地勇于坚持真理,修正错误,勇于负责。有些人办事唯上不看下,唯自己安全不顾别人死活,甚至恶性膨胀,只要自己做官,不管人民疾苦,唯权是问,唯利是图,唯官是保。这样的党员过着舒服的日子而恬然自乐,如果遇到大风大浪,将何以自处?到了反“右倾”运动时,我在人民日报社又遇到一次小风浪。当时参加一个会,从庐山上出的题目,让大家“鸣放”,也就是“钓鱼”。一些同志发表了意见,要求我们的党改善工作,改变工作作风。这些意见本来是正确的,但不料很快就被与彭德怀同志的《万言书》挂了钩,说什么“右倾机会主义不仅在庐山上有,人民日报社也有”。会上,有人就提出开除那些提意见的好同志。这几位同志知识、文化水平比我们高,在解放区时,工作很出色,但遭到个别人的“偏爱”。有人总想把他们作为“异己”开除出党,运动一来,他们就成了被打击的目标。由于我受到了“反右”的教育,在会上,我同想整人的人进行了争论,使被害人的受害程度和被害者的范围缩小了一点。“文革”十年,我没有给自己戴“走资派”的定性帽子。姚文元、陈伯达一伙对我的批示中说:“此人只能做一般工作”,“长期考察”,也就是说是个“控制使用”分子。我觉得自己很主动。我是自己“解放”自己的,听到林彪事件传达,我自己买票回到北京,不再去干校劳改了。后来在人民日报新闻研究所工作时,曾为纪念周恩来同志逝世出专刊。姚文元看了,说我是“反革命”,让我到唐山地震灾区“锻炼”。在我装病不上班的时候,报社的“四人帮”代理人又几次催我到干校劳动。粉碎“四人帮”,由迟浩田同志率领工作组进驻报社,一天晚上通知我去开会,要我工作,我也就欣然从命了。在我从人民日报社调经济日报社工作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份对我的评价性的材料,内容是两条:一是思想政治路线是好的;二是想得多,干得多。没有明说的话是:“异想天开”,“不务正业”。这顶“不务正业”的帽子,我已戴了几十年,越戴越觉得舒服。想得多总比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强一点。干得多,无非是要把我们的事业扩大一点。“不务正业”的实例是很多的,比如办《市场报》。因为《人民日报》不能用很大的篇幅报道市场。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市场信息提到了议事日程,如果有一种刊物专门反映市场经济是很有用处的。当时主持中宣部工作的胡耀邦同志,支持办《市场报》。上午我们送了样报,中午批示就发回来了,还说:“办好后还可以外销。”把眼光转向商品经济、转向市场,发展社会生产力也好,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也好,都是正经的事情,怎能说是“不务正业”呢?再一个就是办了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和研究生院新闻系,也说是“不务正业”。现在看来,似乎有点迂腐得好笑了。新闻研究是应运而生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对办报的要求,对我们新闻事业的拨乱反正和扩大新闻队伍是迫切需要的。我认为,新闻研究所应该成为报纸的一个组成部分,是报纸从办学中汲取活力和新鲜血液的基地。无论是新闻理论上的研究,还是干部的培训和后备力量的培养,办新闻研究所和研究生院新闻系都是正业。当然,我也有听起来荒唐的想法。我去张家口,在一座大山里,认识一位姓张的支部书记。他们向香港出口活牛。到了口岸,牛都健壮而无死伤。村子很穷,但办了一所很好的学校。我同他们成为朋友。那个地方羊很多,我建议他来北京开羊肉铺、羊肉饭馆。我曾对报社管行政的同志建议,能不能把人民日报社的后墙打开一段,让那个村的活牛、活羊和做牛羊肉的师傅到北京市场上显显身手。我的话大概被认为不务正业,没得到一点反响,我自己也碰了一鼻子灰。“不务正业”的例子还有。我认为,一个记者,凡是他的视觉、听觉、嗅觉所能及的地方,各种五花八门的事物,各种问题,在他的脑子里都应当作为客观世界的事物而有自己的反映,该写的写出来,该做的做出来。新闻机构和人员的职能应当是开放的。外向型的职能发挥得越多,报纸就办得越好。新闻事业摆脱官气,要有多方面服务的本领。不这样,报纸就死气沉沉。新闻工作者不仅仅是编报写文章,还要在实际工作中去寻找生活激流中千变万化的真实的现象,用以提出问题、总结经验,促进人们解决问题、推动工作。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就是想得多,想多做,但有时却缺乏审时度势,有时激情有余而量力不足。我有时也缺乏民主作风。“一言堂”不好,但民主与集中的关系要摆对。在办报方面,我听到上边的意见,同时也听到了群众的意见,最后,实行总编辑负责制,作出宣传报道的决定。这种总编辑负责制不是“一言堂”,我认为这个“言”不是个人的“言”,而是综合了各方面的意见而形成的“言”,由此可以形成报纸自己的特色,树立报纸的权威。对于同志间的关系,我往往商量不够,耐心倾听也不够。我正视自己的缺点并改正它,当然我不想“谦虚”过分。正确的就应该坚持而不必否定掉。该否定的一定要否定掉,该坚持的东西,要敢说敢谈不要躲躲闪闪。我感谢同志们在50年工作中给我的帮助、关怀和指导。我们彼此倾听着彼此的心里话,友谊是我坚持工作的动力。我对一些同志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或有什么不周到之处、伤害之处。我愿意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在同志们的帮助下,把我的缺点尽可能多地纠正过来,不必带到八宝山。任何不愉快的过去,都变成愉快的今天和明天。我们的生活应该是欢乐,充满情趣和友谊情长。有人曾说:“安岗这个人优点突出,缺点也突出。”我弄不清楚各打五十大板的事实根据。这是一种做人的工作的奇特的辩证官腔。我相信对事对人主流支流的分析。有什么缺点不指出来,不是帮助人,而是打棍子的不负责任的态度。官腔并不足以吓人。用主观偏见看问题以至待人,用一言给一个同志一生定性的那种时代应该过去了。长期整人运动、十年动乱,现在还不应该痛定思痛吗?我恳请我的老同志、老同事、老同学,在我人生的最后一段光阴中继续爱护我、监督我、关心我。现在我已到古稀之年,有生之年我还想量力而为,为社会、为我的母亲——抗日老根据地办点事。我愿同大家一起为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多开辟一些社会主义大事业的路子,为我们的党、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为我们可爱的伟大的人民,再做一些有益的事情。1986年,退出《经济日报》领导岗位之后,我着手从事开创中国公共关系的事业。三年过去,一个公共关系热潮随着开放、搞活经济的发展,随着经济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的深入,正在全国一些地区形成。我在公共关系的理论探讨和实践中,体会到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是我们时代的新天地。反映人的交往的不仅是政治关系、不仅是经济关系、不仅是上下级关系,更不是阶级关系,它是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关系。交往的领域是千姿百态、层次万千的。这是人学,是人的交往学。它以思想、理解、感情的交流和互相合作为基础,作为一种人间美好的友情来推动安定、团结、进步、发展和合作。我在过去三年多的公共关系生活中,结识了一批又一批在过去五十年新闻生涯中不认识的各方面的朋友,接触了许多新生事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痛感我这个新闻老兵自己精神状态和生活、工作领域的封闭性。一个人,特别是身居领导地位的人,害了封闭性的病症对身心健康是很不利的。我悟出了一个极其浅显但却几十年不大理解的道理:人(当然也包括我)要天天生活,衣食住行,无不取之于人。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没有的。人是不能离开社会公共关系而存在的。在现代社会,也是不能离开地球上各个方面的公共关系而存在的。在“左”的封闭的状态下,我们用绳子、框子、棍子封闭自己,阻挡四方。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才发现“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夜郎自大、孤芳自赏、坐井观天、无知落后,难道不是对一些在全国开放中停滞不前,同先进地区差距拉大、工作不创新、不进取、有着这样那样保守思想的人的写照吗?治病的一个药方,就是到普通人中去,到自己所管的那些部门的同志中去,到中外商人中去,到基层干部和群众中去,到三教九流中去,同人们建立公共关系。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民主、自由的关系。改掉封闭积习,建立人与人的新关系。无拘无束的自由的思想交流和对话可以使人思想大开,精神振奋,找到摆脱苦恼和困境的各种好意见和好办法。公共关系的启示,又使我看到世界各地华人的世界,看到国际上外国朋友的世界,我们正在为他们服务。这种服务,将使中国人得到友情和应有的相互尊重。听一些老同学(指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初创期的学生)谈,大家要在纪念会后为大家的发言出一本小册子。我希望不要让我“带这个头”。比起许多年纪比我大、资格比我老、贡献比我多的同志应当礼让三先。像刘尊棋、赵超构、萨空了、顾执中等同志,应该先给他们出传记册子。当然我们还应该早一点写出“范长江传”、“邓拓传”、“王芸生传”等等。新闻界是一个大世界。许多人物凝结着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体现着为新闻献身,新闻道德品质的不朽光辉。他们都是时代的开拓者和歌手。无论是过世的还是健在的,我可以为他们拉出一个不少于一百人的名单。组织力量为他们写传,是我晚年的一个志愿。谢谢大家。祝在座的老同志、老战友、老同学和一切到会的朋友健康、快乐、奋斗、长寿。写于1986年(原题为“感谢友人鞭策——在从事新闻工作50周年会上的发言”,载《安岗新闻工作50年》,经济日报出版社198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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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闻传播领域跋涉一生(代序)
一 新闻理论研究让新闻学成长起来
新闻事业的春天
研究新闻学从何入手
新闻老战士的新作用
研究读者是一门学问
祝贺《新闻战线》40周年
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闻学
从事党报工作的几点体会
进城之前的《人民日报》
办好党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
报纸的党性就是为人民服务
党报和青年
树立舆论监督的权威
新闻报道对敌人的震慑力——毛泽东一条打退敌军进犯的新闻
农业宣传始终居于重要地位——记三见毛泽东得到的启示
刘少奇重视对党风党建报道的指导
朱德倡议创办《胜利报》
提倡报纸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在新闻工作中从周恩来得到的教导
对外正确介绍宣传毛泽东思想
广视角、全局观办《经济日报》
慎重准确写战事报道
善于利用舆论平台
二 新闻业务研究报纸的第一版
标题——点睛的艺术
通讯——报纸的明珠
新闻记者与市场
经济记者的眼睛要盯住市场
特色是报纸的宝贵财富
愿《市场报》更贴近百姓生活
有益的竞争——促进新闻事业发展的一个想法
新闻写作的几点意见
谈政论文的写作
嘲笑是一把利刃——马克思、恩格斯在《新莱茵报》上如何嘲笑敌人
论典型报道
对新闻摄影的再认识
报纸的漫画
改进报纸的着眼点
报纸语言的要求和如何对待差错
建立新闻经济学
报纸的经营管理
新闻工作的效率——问题的提出
《经济日报》告诉《华尔街日报》
《人民日报》创建初期与范长江共事的日子
《人民日报》的首位总编辑邓拓
《人民日报》的第二任总编辑吴冷西
英国记者柯鲁克夫妇在中国
新闻老战士史纪言
三 新闻教育与研究谈新闻教育
回忆50年前办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
新闻系必须培养真正的新闻人才
给年轻的新闻研究生
谈谈写新闻学的学位论文
《范长江百年诞辰纪念》序
记载一代人的理想和光荣——《晋冀鲁豫〈人民日报〉纪实》序
研究齐越
罗开富长征新闻集序
蓝鸿文《面向新闻界》序
人是能安排自己一生的——《泰山雄姿》序
现在正在起步——《腾飞的构想》论文集序言
新闻学研究的新成果——《新闻统计学》序
中国公关专家学者的新奉献——《中国优秀公关论文集》序
四 新闻与公共关系创立中国公共关系事业
发展我们的公共关系事业
创立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公共关系
发展公共关系是我们的责任
眼睛向上和眼睛向下
富有魅力的事业
在沿海和内地的结合上下工夫
海峡两岸交流的新篇章——欢迎台湾诗人
区和县也要有知名度
关于老字号
对公共关系理论和实践的看法
为公共关系理论发展创造条件
公共关系和发展国产精品
农民和我
晚年交友
安岗新闻工作简历
编辑札记:安岗创造新闻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