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考论

当我展读王人恩教授这部书稿时，使我倍感欣慰的首先是映入眼帘的书名——《红楼梦考论》（以下简称《考论》）。近年来，不知有多少图书都以“揭秘”、“解密”、“猜谜”、“密码”等等命名，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时髦的风气。我虽然没有资格评论这风气究竟是好还是不太好，但人恩教授不“赶”这个“时髦”，而为自己的这部学术专著定名为“考论”，则是令我敬佩的。是的，以“考论”名书者甚多，并不新奇，而关键在于书中是否真正有“考”有“论”、“考论结合”。展开书稿即可看到，全书五大部分，既有对当前红学与曹学所面临的重大问题的严肃回应，也有就一系列微观细节的诸多问题予以商榷和评说，而凡所涉及，无不对相关文献进行考证，并加以实事求是的论证。总之，我坚信，亲爱的读者们一定和我一样，确认这是一部关于《红楼梦》的真正的“考论”之作。当前，关于曹雪芹的著作权问题，无疑是红学与曹学研究中的一个“热点”。有论者不仅否定了曹雪芹的著作权，而且对雪芹“其人”亦予否认，以为“子虚乌有”。毫无疑问，这是当前红学、曹学乃至中国文化史研究所面临的重大问题，因此，人恩教授的《考论》，首先就对此问题展开了严肃认真的考论。反复拜读了这一部分文字之后，我的感受、感触是很深、很深的。首先，《考论》对“抄写勤”“吴梅村”诸说之所谓“根据”详加辨析，并且心平气和地一一指出了其不妥与虚妄，从学理的高度，捍卫了伟大文学家曹雪芹的著作权。这些文字，今天读起来或可一目十行，轻松阅过，但作者的蒐集勾稽、爬梳辨析，则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这是需要下大工夫的一项工作。我想，是书的每一位读者，在研读这一部分文字时，都会对作者肃然起敬的。其次，人恩教授在书中不仅提供了大量正面的史料文献，以确证雪芹之著作权，而且，精辟地指出，否定论者之通病就是无视足以证明雪芹著作权的这些史料文献。我之所以用了“精辟”二字，是因为人恩教授所指出的这一点，正是问题的要害。现在，“无视”或“否认”史料文献真实性的倾向，似有漫延之势，不仅存在于曹雪芹著作权的争论，而且也存在于其他问题（如版本）的争论之中。因此，《考论》的这一部分内容，我以为是非常值得注意的。第三，《考论》使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每一位正派的学者，特别是我们所尊重的那么多的红学家们，在面对种种否定雪芹著作权的说法的时候，应该采取怎样的态度才是正确的？读了人恩教授的《考论》之后，我深深感到，仅仅表明“不敢苟同”，或者根本“不屑一顾”，依然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这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严肃的问题，必须做出严肃的回答，而严肃的回答，则必须经过辛勤的研究——我想，这正是人恩教授的逻辑，也是《考论》给我们的珍贵启示。无论是红学或曹学，既然是学术，则必然在发展。推翻“成说”，提出“新说”，实属自然之理。但问题在于这“推翻”与“提出”，只能是有根据的学理意义上的考量，而绝不是臆想或妄论。我时时想到，清代大学者阎若璩推翻“古文尚书”之千年定案，确指其伪，那是建立在128条确确凿凿的证据的“基础”上而成立的。今天，在关于《红楼梦》的作者、版本等等重大问题上，如果没有这种“品位”的“基础”，而一味地热衷于“推翻”，那是绝对没有结果的。构成《考论》的五大部分之中，有的内容，看似“小问题”，甚至可谓一词一字之辨，然而，中国学术史告诉我们，研究的“对象”或谓“题目”可有大小之异，而为学之道，则“一以贯之”。《考论》中的十则“研红小札”，就一系列“小问题”，采取“个个击破”法，旁征博引，文献与体验（经验）相结合，破解了很多人们长期的存疑。“蹄子”“小蹄子”之词源与女优、妓女之关系，“爬灰”与“偷锡”、“焐膝”、“污媳”之渊源……在人恩教授笔下，都是学问，而且写得饶有趣味。这里恕我不再复述或征引书中的原意与原文，以便为读者留下“初读”人恩大作的喜悦——您自己去读吧！在这些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到，既有以文献为根据而提出的作者自己的见解，也有对前人诸说的梳理、归纳、补充与商榷，而且绝不强加于人。在学术研究中，提出自己的明确见解，道前人所未道，无疑是贡献；而梳理、厘清诸家之说，使问题清晰起来，并表明自己的肯定与否定，这同样是可喜的贡献。如果以上的文字姑且可以名之为《序》的话，那么，按常理，作序者对所序之书的内容是不必表示百分之百的赞同的。比如，对《考论》中关于《虎口余生》论述，我自己就还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人恩教授的这部《考论》，我有幸先睹为快了！前些日子，我在一短文中说过这样的意思，这里不妨复述几句——我知道，著名的专家学者是不随便为别人的著作写序的，这完全可以理解，因为他们的地位、声望，使他们的一言一语的褒贬臧否会产生很大影响，所以理应谨慎。而我则不存在这个问题，作为一名普通教师，看到比我年轻的朋友的研究成果，总是特别高兴的，故遵嘱写出我的感受，不过是几句“读后感”——今天写了以上的文字，同样是这个意思。我与人恩教授相识多年，我敬佩他的为人与学问，他是我非常信赖的朋友。在《考论》即将问世之际，我由衷的祝贺和喜悦，人恩教授一定会深知的，而这篇“读后感”中的不妥之处，也一定会得到他的谅解。段启明癸巳腊月祭灶日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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