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象征到魔幻：西方现代派文学主流

西方20世纪现代派文学，流派纷呈，内容庞杂，其概念和内涵也相对笼统，存在着许多歧义。在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变化中，围绕它而出现的有关“前现代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论争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本书无意于在这些概念的解释与争议上做过多的疏理，因此，采用了“现代派”这个较为宽泛的概念，拟对19世纪末期以后出现的、在思想内容和艺术特征方面都表现出强烈的“反传统”精神的一系列文学流派给予现代性的观照。从19世纪末期始，西方社会由于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种种矛盾以及两次世界大战的浩劫，以理性为根基的传统价值观念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们在各种社会问题面前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丧失了人固有的自信心和尊严感，处于极度的困惑与无归宿的状态，出现了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这四种人类基本关系的全面扭曲和异化，这是现代派文学产生的社会历史语境。而与此同时，本来就是西方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非理性主义哲学思潮在这一时期也获得了广泛的认可而迅速扩大，导致了社会思想领域的剧烈震荡。叔本华的“唯意志论”指出意志的盲目性和非理性，在盲目意志的支配下人类世界就是无休止的吞食和撕杀；尼采的“上帝死了”，把西方社会严重的信仰危机呈现在人们面前；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使人们看到了现实世界的荒诞和人的处境的不可把握；弗洛伊德对无意识领域的开掘更使人们看到了人性中最丑陋阴暗的一面；另外如柏格森的直觉主义理论、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等……这些理论把一个人类无法掌控的混乱世界推到世人面前，这也是现代派文学强有力的思想支柱。而就文学艺术内部的发展状况而言，19世纪末期以来在欧美文坛出现了各种实验性的流派和文艺思潮——如自然主义、唯美主义、印象主义、颓废主义、前期象征主义等，此消彼长，它们所体现出的反传统特征终于引发了现代派文学的大勃兴。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现代派文学从19世纪末期动荡混乱的现实危机中产生，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和强度迅速成为20世纪西方精神文化的主流，是现代西方社会各种危机弊端所导致的精神世界的紊乱和心灵困惑的文学表现，其强烈的批判意识和浓郁的病态色彩，包涵了特定时代深刻的社会意识，是最富时代特征、最能反映现代西方的社会文化心理和现实矛盾的文学思潮，并且，从中产生了一大批具有国际影响的作家和作品，同时也出现了一大批为它几欲发狂的知音，成了一部分中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批判现实，突出自我、渲泄不满情绪的重要艺术途径。但是，对于现代派文学来说，不容忽视的一个方面是，由于一些作家过分强调了自我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性，他们把自己在社会生活中感受到的压抑情绪、内心矛盾和思想上的困惑等普遍化为人类固有的危机，导致了一定程度的消极认识，认为他们所面对的社会是一个问题重重、没有前途的社会。因而对于一部分现代派作家来说，现实是使人绝望、令人恐惧的，是一种压制人的异己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人失去了灵魂，没有精神追求，病态、变异而无理性。对于这种片面性，我们也应该有一个理性的态度。而从艺术的角度来说，现代派文学也标新立异，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实验，为20世纪的文学提供了足资借鉴的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因此可以说，现代派文学是20世纪西方文学发展过程中最复杂、最值得我们不断审视和反思的文学现象。在具体内容上，本书重点选取了“象征主义文学”、“表现主义文学”、“英美意识流小说”、“存在主义文学”、“荒诞派戏剧”和“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六个相对而言较为重要的流派，这六个流派，以其直面现实的严肃态度、鲜明的思辩彩色，深刻的探索精神，以及新颖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法等，准确把握了20世纪由于社会生活的巨大变化在人的心灵世界产生的各种骚动及困惑，也清晰地反映出由于人的精神裂变而导致的文学从内容、形式到审美的重大变化。本书在写作中，所涉及的六个流派，兼顾了诗歌、小说、戏剧，既有整体性的宏观把握，也有对重要作家及其作品的细致解读。一方面，对各个流派产生的背景及发展脉络有清晰的疏理，对各流派的特征有准确评析，对具有代表性的作家群体也有较为全面的介绍；另一方面，在作家的选择上，重点讨论了波德莱尔、艾略特、卡夫卡、奥尼尔、伍尔芙、乔伊斯、萨特、加缪、尤奈斯库、贝克特、马尔克斯等标志性的现代派作家，在介绍这些作家及其作品的解读方面，首先避免了对每一位作家做流水帐的概括介绍，而是选取与该作家的创作有密切关系的个别事例，以彰显其个体体验与创作个性之间的关系；其次是在重点作品的解读方面，紧紧立足于文本，以多元化的论题代替全面评说，既体现出该作品的丰富内涵，也突显了该作品在现代派文学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因此，本书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较为全面地揭示出了声势浩大的现代派文学运动的丰富性与复杂性。需要说明的是，为了行文简洁，全书尽量对作家的名称使用了简称，个别容易出现误解的则使用了全称。另外，特别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各种原因，在现代派文学中占有重要地位、对20世纪西方文学及文化也产生了重要影响的几个流派，如超现实主义文学、新小说、黑色幽默文学、垮掉的一代等，本书没有涉及，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对现代派文学的整体观照，这是一个缺憾，也是笔者个人今后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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